階段 | 特點 | 代表作家 |
南渡前後 (靖康之變) | 愛國主義之詞 | 辛棄疾、朱敦儒 |
宋金媾和 | 格律派 | 姜夔、史達祖、吳文英、周密、蔣捷、張炎 |
宋末 | 多含興亡之感 | 王沂孫 |
階段一、南渡前後
辛棄疾出生前幾年,宋室遭逢靖康之難。曾自謂人生在世,當以力田為先,故號稼軒。
(一)形式自由無拘束
無論是篇幅短窄、形式格律接近於聲詩的令曲小詞,或者是格式多變的長詞慢調;也無論以賦體、詩體入詞,或者「以古文長篇法行之」,打破詩詞界限,用韻絕不限制。在蘇軾「以詩為詞」的基礎上,進而「以文為詞」,將古文辭賦中常用的章法和議論、對話等手法移植於詞,形成散文化的歌詞,都能夠縱橫而能謹嚴,各得其宜。
其次,在語言運用上,尤其是在大量的用典、用事,喜用民間口語,別有風味。所謂「驅使莊、騷、經、史,無一點斧鑿痕,筆力甚峭」, 融化詩經、楚辭、老莊語句,是辛詞特殊造詣的體現。
甚矣吾衰矣。悵平生、交遊零落,只今餘幾。白髮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間萬事。問何物、能令公喜。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情與貌,略相似。
一尊搔首東窗裡。想淵明、停雲詩就,此時風味。江左沈酣求名者,豈識濁醪(ㄌㄠˊ)妙理。回首叫、雲飛風起。不恨古人吾不見,恨古人、不見吾狂耳。 知我者,二三子。《賀新郎》
(二)擴大內容意境
題材不拘,無所不寫,與蘇軾詞同為豪放,但「東坡之詞曠,稼軒之詞豪」。有積極用世的愛國詞章,也表露對田園山水及農村生活的熱愛。
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稻花香裡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西江月 節錄》
茅簷低小,溪上青青草。醉裡吳音相媚好,白髮誰家翁媼。大兒鋤豆溪東,中兒正織雞籠。最喜小兒無賴,溪頭臥剝蓮蓬。《清平樂》
(三)風格多樣化
《人間詞話》:「以我觀物,物皆著我之色彩。」辛棄疾以其對民族苦難的深刻認識,作品多勇武雄偉,但也有纏綿細緻的感情;寫豪氣,而以深婉之筆出之;抒柔情,而滲透著英雄的豪氣。悲壯中有婉轉,豪氣中有纏綿,柔情中有剛勁,是稼軒詞風的獨特外,也是辛派後進不可企及之外。
醉裡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破陣子 節錄》
君莫舞,君不見,玉環飛燕皆塵土。閒愁最苦。休去倚危欄,斜陽正在,煙柳斷腸處。《摸魚兒》
二、朱敦儒
歷經北宋繁榮,南渡苦痛、偏安的狀態。風格隨人生歷程變化而變化。早年婉麗明快為主,中年因國家破亡,中原淪陷的悲憤,以悲壯慷慨為特色。晚年清疏曉暢見長,語言通俗,明白如話。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懶慢帶疏狂。曾批給露支風敕(ㄔˋ),累奏留雲借月章。詩萬首,酒千觴,幾曾著眼看侯王?玉樓金闕慵歸去,且插梅花醉洛陽。《鷓鴣天》
階段二、宋金媾和
偏安小康時期,辛棄疾、陸游的壯烈呼聲仍為當日管絃所掩。「渡江來,百年歌舞,百年酣醉。」大部分詞人重度雕章琢句,審音協律的生活,分題限韻,偏重形式,回到周邦彥的格律詞風。
一、薑夔(ㄎㄨㄟˊ)
(一)創調審音
創製新譜,改正舊調。柳永、周邦彥等詞調上僅註明宮調,薑夔能自度曲,先作詞後譜曲,可以不受固定格律限制,而可舒卷自如的抒發感情,音樂節奏更能體現詞人情感的律動。並於詞旁載明工尺譜,於中國音樂史有重要價值。
(二)語言精煉
詞序亦精心結撰,成一韻味雋永的小品。
在語言上,薑夔也受蘇辛影響移詩入詞,使詞的語言風格剛化和雅化。他稟承周邦彥煉字琢句的態度,借鑒江西詩派清勁瘦硬的語言特色來改造傳統豔詞和婉約詞華麗柔軟的語言,而創造出一種清剛醇雅的語言風格。「誰念我,重見冷楓紅舞。」千錘百鍊,直比陳師道、賈島諸人。
(三)反俗為雅、詠物用典
薑夔下字運意都力求醇雅,故被奉為雅詞典範,影響頗大,遂成一派。
清人汪森《詞綜序》說:「鄱陽薑夔出,句琢字煉,歸於醇雅。」張炎則用「清空」二字概括白石詞格,說「如野雲孤飛,去留無跡」。薑夔詞風神瀟灑,意度高遠,仿彿有一種冷香逸氣,令人挹之無盡;色澤素淡幽遠,簡潔醇雅,能給人以隱秀清虛之感
然用典過多,詞旨雖含蓄,有時內容空虛。詠物寄託人生失意與對國事的感慨,有時則流於無病呻吟。王國維評論:「白石寫景之作,……雖格韻高絕,然如霧裡看花,終隔一層。」
燕雁無心,太湖西畔隨雲去。數峰清苦,商略黃昏雨。第四橋邊,擬共天隨住。今何許?憑欄懷古,殘柳參差舞。《點絳脣》
(四)詞境獨創
寫別離、淒涼寒苦,偏愛衰落、枯敗的意象群。白石詞中多冷香、冷紅、冷雲、冷月、冷楓、暗柳、暗雨等意象群,營構出幽冷淒涼的詞境,色調陰暗,境界清幽悲涼,表現出詞人淒涼悲苦、孤獨寂寞的感受,劉熙載用「幽韻冷香」來概括白石詞風,獨具慧眼。
別後書辭,別時針線,離魂暗逐郎行遠。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歸去無人管。《踏莎行 節錄》
江國,正寂寂。嘆寄與路遙,夜雪初積。翠尊易泣,紅萼無言耿相憶。長記曾攜手處,千樹壓、西湖寒碧。又片片、吹盡也,幾時見得。《暗香 節錄》
二、史達祖
薑夔出,句琢字鍊,歸於醇雅,於是史達祖、高觀國羽翼之。
過春社了,度簾幕中間,去年塵冷。差池欲住,試入舊巢相併。還相雕梁藻井,又軟語、商量不定,飄然快拂花梢,翠尾分開紅影。《雙雙燕 節錄》
三、吳文英
作品合為《草窗詞》,主要在技巧方面講究,措詞守律精嚴。
其一,營造實有化的詞境:將西施廢墟以超常聯想,穿越時空實有化。
其二,章法結構錯綜疊映:撲朔迷離,被指斥為「如七寶樓台,眩人眼目,拆碎下來,不成片段。」作品《鶯啼序》為詞史中最長詞調,典型體現這種特色。
其三,密麗深幽的語言風格:特別強調形式,將格律派詞發展到極點。協律、用典、詠物等更為注重。因片面追求格律,有堆砌之病,且「用事下語太晦」,甚被喻為詞中的李商隱。
宮裡吳王沈醉,倩五湖倦客,獨釣醒醒。問蒼波無語,華髮奈山青。水涵空、闌幹高處,送亂鴉、斜日落漁汀。連呼酒、上琴臺去,秋與雲平。《八聲甘州》
四、周密
作品合為《草窗詞》,典雅清麗,是宋末格律派的重要代表。
其詞工麗精巧,善於詠物,與吳文英世稱「二窗」。雖沉溺典雅工巧中,仍表現時代愁恨。
回首天涯歸夢,幾魂飛西浦,淚灑東州。故國山川,故園心眼,還似王粲登樓。最負他、秦鬟妝鏡,好河山、何事此時遊?為喚狂吟老監,共賦消憂。《一萼紅 節選》
五、蔣捷
格調清新,獨立於時代風氣之外,卓然成家。
有蘇辛色彩,格律派中爽朗有生氣者,呈現新的嘗試精神;少用典故套語,純任白描。
一片春愁待酒澆。江上舟搖,樓上簾招。秋娘度與泰娘橋。風又飄飄。雨又瀟瀟。何日歸家洗客袍。銀字笙調,心字香燒。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一剪梅》
六、張炎
晚唐至宋末幾百年歌詞的結束者,藝術形式已再難進展。其詠物詞發展到極高境地,但張炎「即景抒情,備寫其身世盛衰之感,非徒以剪紅刻翠為工。」
成就與王沂孫相當,但取徑較寬闊,詞境豐富名暢。
論樂理和詞法的《詞源》,對後世詞學影響甚大,當中對宋代詞人的評論亦成為後人評論基準。
其主張首要「協音合律」,尊重音律,犧牲內容。
其次「雅正」,無通俗粗淺的氣味,不能為情所役,柳永「為風月所使」、蘇辛「作豪氣詞」故不必論;最終追求「清空」即空靈神韻,為詞的最高境界。
接葉巢鶯,平波卷絮,斷橋斜日歸船。能幾番遊?看花又是明年。東風且伴薔薇住,到薔薇、春已堪憐。更淒然,萬綠西泠,一抹荒煙。《高陽臺 節錄》
七、王沂孫
善用事典及擬人手法,寄情比興,傷時悼國,表現哀蟬悽楚之音。
白石飛仙,紫霞悽調。斷歌人聽知音少。幾番幽夢欲回時,舊家池館生青草。風月交遊,山川懷抱。憑誰說與春知道。空留離恨滿江南,相思一夜蘋花老。《踏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