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次革新只推行了幾個月便流產了,革新派遭到殘酷迫害。 革新失敗後,柳宗元被貶為永州司馬。永州地處偏遠,司馬又是個有職無權的閒官,柳宗元抑鬱難申。直到十年之後,才升為柳州刺史。官職雖然升了,但地域卻更偏遠,柳宗元的悲憤心情可想而知。但在永州和柳州期間,他還是盡力為老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因此,至今永州仍有柳子廟,柳州則有柳侯祠和柳侯公園。
壹、韓柳的異同
一、韓、柳的相同之處
柳宗元在《答韋中立論師道書》:「文者以明道。」關於道和文的關係,柳宗元與韓愈的觀點是一致的,都認為道是目的,文是手段;道是內容,文是形式,因而他們都注重作家的人格修養。
二、韓、柳的差別
關於道的內涵,韓愈和柳宗元的看法卻有所不同。首先,韓愈強調儒家的道統,旗幟鮮明地崇儒抑佛,絕不妥協;柳宗元信奉佛教長達三十多年,因此,他企圖把儒家思想與佛教思想調和起來。其次,韓愈的道偏重於儒家的倫理道德,全力發揮仁義學說;柳宗元的道則強調經世致用,主張「意欲施之事實,以輔時及物為道」(《答吳武陵論非國語書》),即認為「道」應該注重實際,切實可行,對國家與人民有利。總之,柳宗元的道比韓愈更廣泛,也更複雜。
貳、文章特點
一、高超的諷刺藝術
柳宗元使寓言獨自成篇,並成為一種獨立的文體。他創作的寓言,短小精煉,形象生動,寓意深刻,富有哲理性和教育意義,表現了高超的諷刺才能,是繼先秦之後中國寓言文學的第二個高峰。
《黔之驢》
貴州沒有驢,有人從外地帶來一頭,放在山下。老虎見驢個子很大,又聽見牠的叫聲很響,非常害怕。後來逐漸接近牠,驢子踢了老虎一腳。老虎見驢子的本領不過如此,就把牠吃了。這個寓言只有一百六十個字,卻產生了三個成語:黔驢之技、黔驢技窮、龐然大物。
《蝜蝂傳》
柳宗元在《蝜蝂傳》中,寫一種名叫蝜蝂的小蟲,喜愛負重,見到東西就負在背上,越背越重,雖然很困倦也決不罷休。又喜愛爬高,用盡力氣也不休止,終於從高處掉下來摔死了。這個寓言諷刺那些貪得無厭、好向上爬的官僚,最終一定會自取滅亡。
二、繼承傳記文學傳統
柳宗元開創傳記文學新高潮,繼承了司馬遷《史記》的優良傳統,又有新的發展。這首先表現在更注重人物性格的刻畫,作品的文學性增強了;其次是寓理於人,寓理於事,具有明顯的諷諭性。他和韓愈共同創造了中國傳記文學的第二個高潮。
(一)記人敘事
這類傳記是通過記述人物的事跡,塑造人物形象,反映社會生活。如《段太尉逸事狀》,寫段秀實與軍閥、豪強鬥爭的三個故事,揭露軍閥、豪強的罪行,反映農民的苦難,表現了段秀實敢於為民請命的性格,形象栩栩如生。
(二)記人明理
這類傳記也寫人物事蹟,但主旨在於說明某個道理,諷刺醜惡現象。如《宋清傳》記一位賣藥的商人,不計小利而「取利遠」,樂於助人,終於成為富翁。作者在記述了宋清的言行之後,發了一大段議論,認為宋清這樣的商人並沒有市儈習氣,倒是那些「居朝廷、居官府」的「士大夫」卻大有商人作風。
三、為遊記文學奠基
柳宗元是中國遊記文學的奠基人,他的《永州八記》更是後世遊記文學的典範。永州山水,奇麗多姿,但一直被人忽視。柳宗元以他敏銳的審美目光,發現了永州山水的自然美,並用他的生花妙筆加以描繪,寫成著名的《永州八記》:《始得西山宴遊記》、《鈷鉧潭記》、《鈷鉧潭西小丘記》、《小石潭記》、《袁家渴記》、《石渠記》、《石澗記》和《小石城山記》。
柳宗元筆下的永州有「縈青繚白,外與天際,四望如一」的高峰,有狀如堡塢城墻的石山,有「爭為奇狀」的怪石,有「紛紅駭綠」的奇花異卉,有「舟行若窮,忽又無際」的溪流,有「流若織文,響若操琴」的澗水,水中還有「似與遊者相樂」的魚兒,千姿百態的風光和神韻,盡收筆底。八篇遊記,八個景點,各有特色,又互相連接,構成了永州山水奇峭幽麗的畫廊。
四、情景交融的意境
柳宗元的遊記不僅寫出了山水的自然美,而且在對山水的描寫中,融入了自己豐富的思想感情,構成情景交融、富有詩意的意境。大體可分為「觸景生情」和「借景抒憤」兩種。
(一)觸景生情
《鈷鉧潭西小丘記》寫道:「由其中以望,則山之高,雲之浮,溪之流。鳥獸之遨遊,舉熙熙然迴巧獻技,以效茲丘之下。」作者在小丘上舉目四望,覺得高山、浮雲、溪流、鳥獸都在高高興興地呈現自己的美麗,作者的心情也十分愉快。
(二)借景抒憤
《小石城山記》在描繪了小石城山奇異的美景之後,作者寫道:「又怪其不為之中州(即中原),而列是夷狄(夷狄是指荒遠的永州),更千百年不得一售其伎。」借小石城山的美景因地處偏遠,不為人知,來抒發自己懷才不遇、閒置荒州的憤慨,明代文學家茅坤評論說:「借石之瑰偉,以吐胸中之氣。」又如《始得西山宴遊記》在描寫了西山的奇景之後,突然插入一句:「然後知是山之特立,不與培塿為類。」以山石的奇偉,比喻自己特立獨行、不同流俗的人格。
《小石潭記》
從小丘西行百二十步,隔篁竹,聞水聲,如鳴珮環,心樂之。伐竹取道,下見小潭,水尤清冽。全石以為底,近岸,卷石底以出,為坻,為嶼,為嵁,為巖。青樹翠蔓,蒙絡搖綴,參差披拂。 潭中魚可百許頭,皆若空遊無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佁然不動,俶爾遠逝,往來翕忽,似與遊者相樂。潭西南而望,鬥折蛇行,明滅可見。其岸勢犬牙差互,不可知其源。坐潭上,四面竹樹環合,寂寥無人,淒神寒骨,悄愴幽邃。以其境過清,不可久居,乃記之而去。
一、工於寫景
作者以簡煉的筆法,描繪石潭周圍的環境,而重點放在描寫石潭的景色,遠近搭配,詳略有致。對潭中遊魚的描寫,是本文的傳神之筆,妙在以實寫虛,以動寫靜。寫魚為實,寫潭水和天氣為虛,魚兒「皆若空遊無所依」,正表明風和日麗,潭水清澈透明;魚兒「往來翕忽」之動,反襯出石潭之靜。作者又善用比喻,如「如鳴珮環」,「鬥折蛇行」,「犬牙差互」,既生動,又貼切。因此,近代文學家林琴南稱讚本文「體物直到精微地步」。
二、情景相生
在這篇短文中,作者的感情是很複雜的。清澈的潭水,活潑的遊魚,使他高興,因而覺得魚兒「似與遊者相樂」,進入了物我交融的境界;但此地太冷清了,「寂寥無人,淒神寒骨」的環境,又使他想起了貶謫荒遠的孤寂和幽憤,因而覺得「其境過清,不可久居」。